1、马 嵬（其二）① 李商隐 海外徒闻更九州②，他生未卜此生休③。
2、空闻虎旅传宵柝④，无复鸡人报晓筹⑤。
3、此日六军同驻马⑥，当时七夕笑牵牛⑦。
4、如何四纪为天子，不及卢家有莫愁⑧。
5、【注释】①马嵬：即马嵬驿，在今陕西省兴平县。
6、据《旧唐书·杨贵妃传》记载：天宝十五年（756）安史之乱，叛军入潼关，唐玄宗在禁兵护卫下，离长安逃亡蜀地，至马嵬驿，六军不行，要求处死宰相杨国忠及贵妃杨玉环。
7、杨国忠被杀后，玄宗不得已又命高力士缢死杨玉环，葬于驿西道侧。
8、原有二首，都是讽刺唐玄宗，这是第二首。
9、②九州：战国时齐人邹衍创“大九州”之说，说中国名赤县神州，中国之外如赤县神州这样大的地方还有九个。
10、这句诗以“海外九州”指想象中的仙境。
11、杨玉环死后，有方士说在海外仙山找到她。
12、但传说毕竟渺茫，不能给唐玄宗什么安慰，所以说“徒闻”，徒闻即为空闻。
13、③唐玄宗与杨玉环曾有“世世为夫妇”的誓约。
14、但来生怎样不可知，今生他们的夫妇关系则已是完结了。
15、④虎旅：指护驾六军。
16、宵拆（tuò）：打更用的梆子，此指军中巡夜时的木梆。
17、⑤无复：不再有。
18、鸡人：古代宫中报晓之官。
19、筹：计时器漏壶中的浮标。
20、晓筹：天明时的更筹，俗称五更。
21、⑥六军：周制，天子有六军。
22、这里指皇帝的禁卫军。
23、⑦当时：当年七月初七玄宗与贵妃在长生殿夜半私语，说牛郎与织女一年只能会面一次，不及他们能天天在一起。
24、⑧纪：古时以十二年为一纪。
25、四纪为四十八年，玄宗在位四十五年，此为约数。
26、莫愁：古代民家美女，传为石城人。
27、这里以莫愁指民家之妇，与皇贵妃相对。
28、【点评】唐人咏马嵬之变的诗很多，在艺术上虽然各有特色，但从思想倾向上看，其中的大多数，是把罪责归为杨贵妃，而为唐玄宗辩护。
29、李商隐这首七律，却在思想上另有见解。
30、作为一个大唐天子，四十多年的太平皇上，曾经在长生殿笑谈牛郎织女婚姻之不幸，与杨妃密誓要“世世为夫妇”，“在天愿作比翼鸟，在地愿为连理枝”，不能说玄宗与杨妃的爱情不深。
31、然而，一但情势有变，“六军不发”，唐玄宗的“爱情”便露出了真面目，“赐死马嵬坡”，以牺牲贵妃而保全自己。
32、这又不能不让人对玄宗的“爱情”产生质疑。
33、诗人从一个平民百姓的女人角度来看这件事。
34、“如何四纪为天子，不及卢家有莫愁”？为什么一个当了四十多年的皇帝，还不如普通百姓能够保护自己的妻子呢？这样冷峻的诘问，是对“皇帝的爱情”的蔑视与否定。
35、如果说杨玉环的死是为了爱情而死，她对玄宗的爱情是真挚的，那么，玄宗对她的爱情呢？果真一直没有想这个问题，稀里糊涂地死了也就罢了，倘若她在临死前想到这个问题，那将如何瞑目呢？尾联的质问，深中要害，指责玄宗不仅作为皇帝，即使作为一个男子汉来要求，也是一个虚伪自私、懦弱无能的丈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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