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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斜斜地穿透窗棂，照在木质的茶几上。茶几质朴的木纹泛着悦目的光泽。
我努力地控制着心头的烦闷和失落，却仍有一些话脱口而出：“你看看买的这什么衣服，给楼下跳舞的老太太穿都觉得显老。让我穿着它去参加毕业典礼？呵！就因为便宜么？”
我的语气里是不想再遮掩的气急败坏，它如同一把利刃，锋利地划过了傍晚的静谧宁和，划破了我和妈妈之间笼罩着的那层压抑疏离的薄纱，赤裸的伤口一下子暴露在这冷凝的空气之中，触目惊心。
妈妈的面色好似不如平常那么红润，眼眸也不复平日的明亮欢愉，一层黯淡的阴影渐次蒙上她的眼眸，起初浮现的一抹笑意逐渐消融在她垮下去的嘴角。那件毛衣被她粗糙的双手反反复复翻动着，摩挲着。明明早已叠得方方正正，却仍要一遍遍假装想抚平衣服原有的褶皱，似是在极力掩盖着某种凄凉和落寞。妈妈缓缓抬头，嘴唇有些颤抖，终于发出无奈却清晰的回应：“我挑了很久呢！不要就不要罢，明天我就给你退了去……”
粗暴的闭门声打断了妈妈未了的余音，遮断了窗外的斜阳。我伏在桌上，麻木地挥动笔尖。客厅中，传来细微的小心翼翼的声响，应该是妈妈正将衣服打理平整，塞进包装袋里去吧！
我的心忽而悸动起来，泛起迟到的懊悔。我极力不去想这些，希望烦躁的心绪能够在无尽的书写中归于平静……
什么时候开始，我们从无话不谈的伙伴，只剩下眼前这克制而隐忍的交流？什么时候开始，妈妈曾给予我的带着亲情的深切友谊，变成这样小心翼翼维持的表面平和？
什么时候，那个心目中充满伟力的妈妈，变成了眼前这个琐碎唠叨令人烦躁的母亲？
翌日的清晨，我匆匆忙忙洗漱好，来到桌前坐下。眼前照例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饭。妈妈不知在厨房里忙活些什么，我偷偷转身瞥了她一眼：她略微发福的身躯此刻跟陀螺似的打着转，一会儿案板，一会儿锅炉，只见她灵活快速地在两地不停转移。锅铲被她抡得高高提起，重重落下，仿佛奏响了一曲高亢的战歌。在这场锣鼓喧天、热火朝天的战役中，妈妈俨然是一位指点江山，胸有成竹的军师。
我草草灌了几口温热的粥，正欲夺门而去，妈妈突然从厨房里追了出来，带着一个小包。她将小包挂在我的臂弯，认真的嘱咐我：“妈妈给你带来菜，中午和同学分着吃哈……”妈妈的手自然伸了上来，又仿佛想起昨天的争执和不快，讪讪地停了手，终究还是轻轻一提，将我折在里面的领口翻了出来，又将我肩上散落粘连的发丝一一捡出，这才拍了拍我，示意我快走。
我怔在原地，比我矮了半个头的妈妈就在我面前。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从楼道口闯入，她似乎微不可见的地颤抖了一下，却极力地面不改色。在光影的投射下，她那丛生的白发在早已染烫褪色、蓬乱的卷发中愈显分明，面上是掩盖不住的一脸倦容疲态，却仍然带着殷切的牵挂和疼爱……
我仿佛能够听到心灵深处的冰山轰然坍落，化作绵延春水，汩汩流淌，涤平了那些细小的嫌隙和抵牾，一种笃定的爱和温暖，溢满了我的心扉……
在迷蒙的雾气中，我朝前走，往一个方向坚定前行。扑面的寒风中隐约传来春天的气息。我想，在少年跋涉的路上，如果我们能穿透心灵的迷雾，便会发现我们从来不曾孤单，我们的亲人正伴着我们砥砺前行，以他们日渐老去的体魄和饱经风霜的容颜，坚实而笃定，毫不犹疑。
原来，我一直都很幸福的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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